(相關(guān)資料圖)
女孩終于要搬家了。從深圳寶安固戍城中村一個不足10平方米的“農(nóng)民房”,搬到龍崗布吉一處老舊的合租居民樓。房租900塊,雖然家具破舊,但以前的房子見不到光,現(xiàn)在能見到光了。
貨拉拉搬家?guī)煾抵爝h(yuǎn)飛接到了女孩的訂單,離開的時候還鼓勵了女孩一句“生活會越來越好”。他見過許多這樣的深圳人,為了工作、愛情、家庭或為在大城市留下來選擇搬家。
深圳人搬家的理由各色各樣。不同的身份地位、人生階段和價值觀的人們,遭遇了生活的變化,搬家是解決問題、適應(yīng)變化的一個窗口,折射著深圳打工人現(xiàn)實世界的焦慮和欲望。
為了生存,或更好的生活
朱遠(yuǎn)飛是深圳逾萬名貨拉拉搬家小哥中的其中一位,他最常接到的就是城中村訂單。
據(jù)第一財經(jīng)報道,深圳人均住房面積尚未達(dá)到國家和廣東省的最低標(biāo)準(zhǔn)線,主要原因是70%多的人居住在城中村。由于房租相對低廉,大多數(shù)來深圳打拼的年輕人都把這里作為來深圳后的“第一站”。
圖片深圳10號線的早高峰
在城中村,他見識過各種環(huán)境差的房子。潮濕的,菜刀和案板都發(fā)霉了,衣柜也被泡爛了,但主人舍不得扔;陰暗的,大白天看不到一點光,在樓道里差點摔倒;味道難聞的,隔壁都是外賣店,打開窗就有后廚難聞的油煙味飄來......
租在城中村是不得已的選擇,畢竟小區(qū)租金要貴一倍,買房更是“天價”。由于土地缺乏,深圳至今仍是全國平均房價最高的城市,亦是近10年來全國房價漲得最快的城市。
但這里卻能見到最真實的深圳,也成為許多深圳年輕人踏進(jìn)社會的第一課。
城中村有大量的公寓,朱遠(yuǎn)飛記得,每到臨搬走時,總有房東因為各種奇怪的原因克扣押金,衣柜爛了要扣、馬桶臟了要扣,就連墻皮自然脫落也要扣。他搬過一個女生,因為跟房東爭幾百塊的押金哭了出來。他告訴女生,“就當(dāng)買了個教訓(xùn),以后都會好的”。
有些人好不容易搬出了城中村,但生活質(zhì)量卻并沒有因此好起來。貴州小哥王發(fā)全搬過一單,為了孩子的學(xué)位,放棄了三室一廳,一家四口搬進(jìn)了90年代的一房一廳小區(qū)房。房子幾乎沒什么裝修可言,客廳里除了一張上下鋪,基本沒有其它空間。
搬家的男人告訴王發(fā)全,為了養(yǎng)兩個孩子上學(xué),他一天要打好幾份工。白天上完班,晚上要去超市站崗,周末有時還去高檔寫字樓幫人按電梯。聽完眼前男人的話,王發(fā)全長長嘆了口氣。
也有人從小區(qū)搬到城中村來。王發(fā)全記得,今年他搬過的好幾個年輕人原來都住在南山的小區(qū),但由于被裁員,不得不住到更偏遠(yuǎn)的城中村去。他們有時會和王發(fā)全交流,說自己項目組被端了,或者公司經(jīng)營不善,下一步還不知道去哪,先換個租金低的地方避避風(fēng)頭。
“他們好歹自己租了房子,有些人搬走了就什么痕跡也沒留下來。”在城中村,朱遠(yuǎn)飛見過最原始的搬家:一個廠房旁邊,幾個廠弟廠妹提著桶,從一個廠的宿舍樓搬到外地的另一個廠。所有的物件都在桶里,一輛中巴、幾個工友就能幫忙解決。
“來得快,走得也快,這才是最真實的深圳”,朱遠(yuǎn)飛說。
“深圳人是孤獨的”
王發(fā)全搬的大多數(shù)是獨居訂單。他的記憶里,大多數(shù)時候都是寵物和物件在陪伴著獨居的年輕人。
他搬過一個住在城中村但單身公寓的女生,對方看上去條件并不寬裕,行李也不多,衣服連一個大麻袋都塞不滿。所有“家當(dāng)”里,最值錢的是一只小貓,貓的籠子、貓糧、玩具加起來比她自己的行李還重。
“師傅輕點,把我嚇到可以,不能嚇到貓,它膽子很小的”,女生把貓抱起來,有些不好意思地說。
那是王發(fā)全第一次意識到寵物對人的重要性,那種感覺有點像家人。尤其是對于獨居年輕人來說,那好像是家里唯一的生氣。
深圳一個城中村的招租信息張貼欄
“深圳人是孤獨的”,這是搬家?guī)煾档墓沧R。無論是年輕人還是長者,都有過自己的孤獨困境。
肇慶小哥林嘉浩搬過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,有點瘸腿,走起路來要靠拐杖。他從市區(qū)羅湖搬到寶安石巖。林嘉浩形容,男人的新家就像是“深山老林”,車開不進(jìn)去,要走兩三公里才能走到馬路邊,把他一個28歲的小伙累得夠嗆。
男人看起來不寬裕,最值錢的東西是一個工作臺。他總是一個人坐在那鼓搗電子產(chǎn)品。住在偏遠(yuǎn)地帶,行走也不方便,周圍甚至見不到幾個鄰居,林嘉浩邊走邊替他擔(dān)心起來。
“生病了要怎么辦呢?”林嘉浩皺起了眉頭,“不知道為什么搬到那種地方,誰都不愿意去住的。”
或許是因為無法陪伴在老家的父母,林嘉浩看到獨居老人搬家總有些于心不忍。他在福田接過一個單,男主人住在體面的小區(qū),到地才發(fā)現(xiàn)是兒子要把父親從家里送走,送去離現(xiàn)住處30公里遠(yuǎn)的沙井。
老人六十多歲,頭發(fā)花白,話少,打包衣服的時候,臉上明顯有些落寞。到了車上路上才終于開口,“沒辦法,和他們生活習(xí)慣不合啊”。
目的地是老人兒子的一套舊房子,地方不小,但看得出那里已經(jīng)很久沒有人住了,家具上全是灰。下一單催得急,林嘉浩只能放下東西就走,老人行動有些遲緩,一個人默默打掃起來。
也是在那段時間,林嘉浩接到一位小伙子的訂單。小伙子結(jié)婚后買了新房,要把兩個老人接到新房,和妻子、孩子一起住。“人上了年紀(jì),誰不想和子女一起住啊?”,林嘉浩記得,兩個老人早早地就把行李打包好,收拾得整整齊齊,一路都在說“終于有新房子住了”、“終于有新房子住了”。
搬家中藏著“答案”
疫情之后,林嘉浩見證了很多人離開深圳。
貨拉拉平臺數(shù)據(jù)顯示,近四年來,深圳搬家流向外市的訂單,最多的是東莞、惠州、廣州、佛山和中山。而深圳市內(nèi)搬遷最活躍的區(qū)是寶安、龍崗和龍華,相比起市中心,這幾個區(qū)租金更便宜。
林嘉浩說,這些人很多跳槽走了,想找個生活成本更低的城市,有些直接回了老家。離開時,他們說的話都大同小異,“留在這里,一輩子都買不起房的。”
圖片搬家小哥林嘉浩
有時林嘉浩為他們感到開心,甚至有點羨慕。有一家老小從深圳搬到惠州,男女主人已經(jīng)四十多歲,原來住在深圳的城中村,逼仄又吵鬧,終于搬進(jìn)惠州的新房。
“自己買的咧”,男主人有些眉飛色舞地說。盡管還是背了一點房貸,但他覺得自己買的房子才能稱之為“家”。
那是個人車分流的花園小區(qū),老人、小孩終于都有了自己的房間。上小學(xué)的女兒到了新家以后就一直跳個不停,開始規(guī)劃自己的玩具要放在哪個地方,還催著讓爸爸快點打開新電視。東西還沒搬完,一家人已經(jīng)坐在電視機(jī)前其樂融融了。
有人搬離深圳,也有人搬來深圳,這在搬家小哥眼里已在再正常不過的事情。“在深圳買不起房就換個地方,在這里可以過更好的生活”,林嘉浩覺得,這家人好像想通了以后的生活。
只要想通了,在哪里都是生活。在這一點上,江西小哥袁貴平也深有感觸。
江西小哥袁貴平搬過最難忘的訂單是在深圳灣一號。這是深圳單價最高的樓盤,下單的是一對夫妻,男主人經(jīng)營著兩家電子廠,女主人做外貿(mào)。離婚后,女主人要帶著孩子搬走,沒想到剛搬完不到兩個月,女主人再次在平臺給袁貴平下訂單,說要搬回去。
接到電話的袁貴平覺得有點好笑,心想有錢人的感情還真是復(fù)雜。反正錢也是照賺,他又把女主人和孩子拉了回去。過了沒多久,女主人又說要搬走。如此反復(fù),搬出來、搬回去、再搬出來,一年之內(nèi)搬了六次。
搬到后面幾次,他看到一遍又一遍打包行李的女主人,忍不住勸了一句:“要不別回去了,就住這里算了。你搬這么多次,他也不會長記性。”
對方不甘心,最后還是決定再搬回去。但正如袁貴平意料之中的,她最后還是搬了出來,兩人徹底分開。
“有錢人和打工人都一樣,過不下去的時候,離開才是對的選擇”,袁貴平覺得,這其實是一個好結(jié)局。
“我想把家定下來”
搬了這么多次家,王發(fā)全有時候覺得,很多人搬家其實只有兩個答案:去與留。
作出改變,選擇更適合自己的生活環(huán)境,這看似是一道簡單的選擇題,但卻是許多深圳人最難解的心結(jié)。只要再往更深一層去想,很多人也將面臨著離開深圳和留在深圳的選擇,搬家小哥也是如此。
圖片很多打工人的工作日是從路邊熱氣騰騰的早餐中開始
在這座全國平均房價最高的城市,買房是許多人一輩子都不敢想的事情,而房子卻是成為真正深圳人的入場券。它意味著賺錢能力、社會地位,和一個真正能被稱之為“家”的地方。
深圳的貨拉拉搬家小哥中,30-40歲的小哥占比超過一半,多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群,在深圳留下來對他們來說并不是一件易事。許多小哥都考慮過離開深圳,但袁貴平卻堅定地選擇了留。
袁貴平在深圳見過太多有意思的人和事了。他幫深圳一家很大的投資公司搬過家,老板是個有錢人,教他認(rèn)各種各樣的家具木材,最后還送了他一瓶拉菲。他最開始沒當(dāng)回事,回來一查,才知道那瓶拉菲價值十萬元,抵他快八九個月的收入。
有個客戶跟他說了半天機(jī)器人(行情300024,診股)行業(yè)的前景,袁貴平聽不太懂,只問了一句,“你們不會研發(fā)出來機(jī)器人代替我們搬家吧?”對方一頓條分縷析,說這是20年之內(nèi)都不會發(fā)生的事情,搬家?guī)煾涤肋h(yuǎn)有市場。袁貴平聽完,覺得上了一堂很有用的課。
“在老家,哪能遇到這種人呢?”袁貴平覺得,深圳自有它的魅力。
王發(fā)全也是想留下來的那批人。他正在考高級技師職業(yè)技能等級證,爭取明年落戶,把遠(yuǎn)在貴州遵義的老婆孩子接過來,“我想把家定下來,讓孩子接受深圳的教育,未來有更多機(jī)會考上重點中學(xué),不用再像我一樣做體力活。”
每個人都在努力生活。這可能是搬家路上最真實的寫照。無論是搬家?guī)煾担€是漂浮在路上的人。為了留在深圳,他們愿意去搏一把。
被問起是否想留在深圳時,林嘉浩沒有回答,卻談起了他最難忘的一單。
一對夫妻帶著三個孩子,本來租住在市區(qū)的三房一廳,卻要換到最偏遠(yuǎn)的光明,還是一房一廳的宿舍樓,“那是真的蝸居”。經(jīng)驗告訴他,像這樣越搬越差的,一般都是遇到了經(jīng)濟(jì)困難。
圖片2021年的深圳白石洲村
男主人下班已經(jīng)很晚。到達(dá)新房時已是凌晨三點。好不容易搬完,卻發(fā)現(xiàn)床被拆過了要重新組裝,不然一家五口都沒床睡。林嘉浩和小哥們本打算離開,但想到這家人的難處,而且他接受過平臺的拆裝技能培訓(xùn),他還是留了下來,組裝完床已是凌晨五點。
天剛剛亮,林嘉浩就要馬上趕去下一單,男主人來不及睡覺,還得開一個多小時的車去上班。他請林嘉浩吃了份早餐,還加了微信。后來,林嘉浩在朋友圈里看到,這個家庭的條件逐漸在變好。“他們有時出去游玩,還給孩子辦了生日派對,每個人都很開心。”
林嘉浩很欣慰:“不管什么事情,走出來就好了。”
深圳打工人的苦樂,搬家小哥都知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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